主任导言：深刻体会东道国的发展取向——推动一带一路倡议在拉美的深化发展

陈涛涛教授

清华大学拉美中心主任

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中国-拉丁美洲管理研究中心主任

摘要：基于中国开放发展的经验，我们认为，中国企业应该深刻体会拉美东道国的发展取向；基于中国企业的投资能力，与拉美的合作伙伴一道，共同打造顺应东道国发展取向的商业模式，有效推动“一带一路”倡议在拉美的深化发展，从而将共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想付诸实践。

从对外投资的角度，在当前复杂的全球形势下，中国能否实践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开放发展理念，切实推动“一带一路”倡议的落地实施，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中国能否潜心理解发展中东道国的发展取向，进而结合自身的能力和发展经验探索出顺应东道国发展取向的共赢投资模式。

回顾全球跨国投资的历程，中国是绝对的后来者。由于多数中国企业海外投资的尝试起自金融危机之后，中国企业的海外投资显然没有赶上全球跨国投资的黄金时期。然而，在全球投资的黄金时期，中国是作为东道国的身份加入全球化进程的，外资的进入迎合了我国开放发展的方向，也使我国真实地获取了外资的溢出效应，因而我们从自身的经验中体会到，只有开放发展、外资与本国发展的取向一致，才是取得双赢的发展成果。

多数拉美国家目前仍是发展中国家，发展仍是这些国家的面临的挑战，自90年代以来，开放发展也是拉美多数国家的发展策略。从投资拉美的角度，中国企业仍然投资的后来者，但在近十几年的发展中，中国企业经历了早期的挫折、积累了对拉美投资环境的认识，同时也打造并磨练了对拉美投资的能力。目前，有相当一批中国企业已经成长为拉美地区的胜任的投资者了。

由此，基于中国开放发展的经验，我们认为，中国企业应该深刻体会拉美东道国的发展取向；进而，基于中国企业的投资能力，与拉美的合作伙伴一道，共同打造顺应东道国发展取向的商业模式。也只有这样，才能有效推动“一带一路”倡议在拉美的深化发展，从而将共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想付诸实践。

探讨拉美国家的发展取向虽然重要，但也并非易事。拉美地区大部分国家在上世纪实行了新自由主义的经济发展模式，但金融危机频发、贫富差距增加等问题使得政府在经济模式选择上左右摇摆，缺少中长期发展战略，且存在政治不稳定的特点，不少国家还存在着严重的政坛腐败问题。

然而，拉美国家的经济基础、区位优势和产业发展状况是客观和确定的，且有相应发展路线可循。在过去几十年的发展历程中，拉美国家基于自身的发展条件对发展自身产业和经济也有不断的思考和尝试。各届政府上台后也对本国经济发展有相应的规划。此外，拉美地区重要的区域智库（例如ECLAC）、多边银行（例如IDB、CAF）和拉美各国的优秀学者对本地经济的发展进行了长期的思考和研究，也积累了丰富的研究成果。因此我们认为对拉美经贸发展取向的探究是有据可依的。这其中，对于巴西、墨西哥、智利等主要拉美国家的研究有助于我们快速把握当地的经贸环境，理解当地的发展诉求。

第一篇 | 中巴经贸发展及巴西发展取向探究

葛逸晅

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金融系2018级博士生

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中国-拉丁美洲管理研究中心博士生研究员

摘要：巴西是拉美最大的经济体，同时也是中国在拉美主要贸易伙伴和投资目的地。本课题组通过研究，认为应重点关注巴西在农业、制造业、能矿业等行业的发展诉求，并在绿色经济、数字经济及基础设施建设等领域开展合作。

一、中巴经贸关系的总体描述

巴西是拉美地区面积最大、人口最多的国家，经济实力具拉美首位，具有地区影响力和一定的国际影响力。从经济规模上看，2020年，巴西GDP为1.4万亿美元，在拉美地区占比达33%，长期位列首位。从人均收入上看，巴西属于中高收入国家，处在拉美中等水平。2020年，巴西人均收入为6796.84美元/人，在拉美地区排名第19位，增速高于拉美近年来平均水平（0.49%）。

从经济外向性看，巴西作为经济大国，外贸和投资依存度在拉美相对较低。在贸易依存度上，巴西2020年对外贸易额为3687.47亿美元，外贸依存度达27%，在拉美地区贸易依存度相对较低，其中出口占15%，进口占12%，2017-2019年均增速为-0.2%。在投资依存度上，巴西2020年直接投资总额为-10.3亿美元（存在撤资情况），投资依存度为-0.1%，在拉美地区投资依存度排名同样靠后，其中对外投资占-1.8%，吸引外资占1.7%，2017-2019年均增速为0.3%。

从中巴经贸关系上看，巴西是中国第八大贸易伙伴国，也是在拉美地区最大的贸易伙伴。2020年，中巴双边贸易额为1190.40亿美元，其中中方出口额349.57亿美元，进口额840.84亿美元。在进口和出口方面，近10年来中巴贸易均呈上升趋势，年均增速超过1%和7%。中国对巴西投资近年以来整体也呈上升趋势，其中2019年对巴投资超过8亿美元，创历年之最。同时，中巴关系发展历史悠久，外交及经贸基础较好，随着中国和巴西自身经济体量的发展，双方逐步在农业（如大豆、牛肉）、矿业（如铁矿）和部分制造业（如车辆航空）等方面形成了双边依赖关系。

二、巴西的经贸发展取向

（一）判断方式及信息来源

本文通过对以下资料和信息来源进行分析、梳理，得出了巴西在产业和相关领域的发展基础与取向。主要包括：拉美重要区域智库报告（如ECLAC）、拉美多边银行（如IDB、CAF）的研究报告、巴西政要公开发言、巴西政府发展规划及工作报告、中巴企业家委员会研究报告、清华大学拉美中心对驻华大使的访谈以及中外文献的相关研究等。

（二）巴西重点发展行业及领域

作为最大的新兴经济体之一，巴西经济体系较为完整。从产业分布上看，巴西以第三产业为主，服务业在GDP中占比超过七成，其中金融业较为发达。同时巴西在农业、矿业资源十分丰富，农业矿业均为巴西重点行业。在工业方面，巴西的民用飞机和生物燃料产业处于世界领先水平（商务部，2021），2017~2019年巴西国内制造业占GDP比例呈上升趋势（0.6%）。

总体而言，巴西拥有优越的自然条件和人力资源优势，具备较大的市场规模，经济发展存在较为明确的产业和领域发展取向。当前以及今后一段时间内重点发展的产业主要包括农业、制造业、能矿业；重点发展的领域包括绿色经济、数字经济以及基础设施建设等。具体而言：

1、农业：巩固农业贸易，增加基建投入，促进绿色转型

巴西拥有优越的自然条件，大豆、玉米、咖啡、柑橘以及牛肉、猪肉和家禽肉出口量均位居全球前列。巴西总统博索纳罗在2021年表示，巴西将巩固自己作为世界最大食品生产国的地位。但巴西农业发展也面临农民知识技能水平较低、农业基础设施尤其是交通运输设施瓶颈突出等问题，而巴西政府受竞选政治限制，往往难以对此进行长期投入（于越，2018）。同时，未来巴西的农业发展还需要更多的可持续、精准、高效生产技术，以减少农业和畜牧业生产系统的脆弱性，提高农业生产力和收入，增强复原力，控制温室气体排放（张明军，2021）。为此，巴西政府在《2020-2031年联邦发展战略》中指出将通过开发整合新的生物、数字和创新技术，加强农业综合企业的转型，使农业实现经济、社会和环境的可持续性。

2、制造业：行业再工业化，延长本地产业链，扩大制造业出口

21世纪以来，在市场作用的推动下，巴西出现了“去工业化”和出口“初级产品化”趋势。另据拉经委的Mortari和Oliveira的研究（2019），巴西在食品加工、印刷、纺织家具、化工、塑料、基础金属、汽车、电子机械等多个行业对进口依赖程度均偏高。但另一方面， 2015年巴西陷入经济危机后，对华出口成为一个积极且稳定的增长点；巴西也利用中拉产能合作机会拓展中国市场，扩大其制造业，特别是高端制成品出口，例如恩布拉科公司（Embraco）生产的冰箱、巴西航空工业公司（Embraer）生产的飞机、巴西淡水河谷公司（Companhia Valedo Rio Doce）生产的钢制品（王飞，2018）。巴西政府在《2020-2031年联邦发展战略》中同样指出，将实施延长本地生产链附加值的发展策略，并保证本国的工业产权制度充满活力，以促进有形和无形资产的发展。最新当选的巴西总统卢拉也提出了“扭转去工业化的进程，促进广泛和全新行业的再工业化”，推动产业向数字经济和绿色经济的过渡转型。具体到州政府，圣保罗州在《2018—2022年科技发展战略》中确定的六大优先发展战略领域前4位均为工业领域，包括软件、生物技术与药品制造、半导体与电子、大型工程机械设备。

3、能矿业：吸引海外投资，矿业开发与能源结构清洁转型

巴西在石油、铁矿、铌矿方面资源十分丰富，也吸引了大量海外企业在巴投资，例如英国能源公司（Trident Energy）在2019年收购了巴西Pampo和Enchova两大油田（ECLAC，2020）。巴西矿业公司协会会长Miguel Nery曾表示，“我们需要长期吸引投资开发更多矿业项目，包括铜、镍、锂和钴生产的政策和战略，满足清洁能源发展需求”。巴西政府十分关注对于矿产开发的清洁需求，已经启动2050年矿业规划系列研究，为矿业发展提供指南。同时，巴西地区可再生能源发展迅速，除了主要电力供应采用水电外，近年来巴西光伏产业势头强劲，全国光伏在运装机容量突破13GW。

4、数字经济：发展数字产业，提高网络接入，注重隐私监管

巴西是拉美四国里唯一部署5G网络的国家，但由于其人口众多，想要实现全民接入，在基础设施的建设方面所需的投入非常巨大，因而在基础设施与连接性方面的发展相对落后。巴西拥有拉美地区最大的电子商务市场，2019年巴西的电子商务销售额增长了16％，在生产数字化方面处于区域领先水平，但目前巴西公司仍处于采用数字技术的早期阶段，在使用互联网和数字技术方面仍落后于OECD成员国（徐泽洋，2021）。巴西政府十分重视这一领域的投资与发展，正大力推动数字城市项目、工业技术4.0和“智慧巴西”国家宽带发展计划等项目。2019年巴西总统博索纳罗曾表示，“在数字经济领域发现了创造财富的巨大机会，其中鼓励创新和尊重隐私以及互联网自由的监管框架对此十分重要”。在《2020-2031年联邦发展战略》中，巴西政府也把数字经济放在重要地位，将从扩大互联网接入、促进自动化、纳米技术等新兴技术的传播和落地等方面予以助力。

5、绿色经济：多行业起头并进，加强国际合作，注重技术创新

巴西向来重视环境保护，巴西经济部和环境部联合推出了“绿色增长计划”，拟使用总规模约4110亿雷亚尔的公共和私人投资推动巴西经济实现绿色低碳转型。森林保护、低碳农业、可再生能源、城市交通、物流、绿色基础设施、生态旅游、公共卫生、废物管理以及通信技术是该项计划的主要关注领域。根据巴西2020年政府工作报告，由于实施技术革新，巴西采矿业、制造业等多个部门减少了对原材料、能源和水的消耗，从而减少了对环境的影响。国内的能源供给方面，化石燃料的使用比例近年来也逐步降低。包括巴西金鱼纸浆、淡水河谷、拜耳巴西、三峡国际等多家在巴中外企业近年来也纷纷积极相应巴西减碳工作，从农林、能矿、制造等多个行业实现环保和可持续发展（中巴企业家委员会，2022）。

6、基础设施建设：投资需求旺盛，吸引外资开展特许经营及PPP

巴西国内基础设施水平亟待改善，且投资需求旺盛（王飞，2020）。作为世界第九大经济体的地位，巴西基础设施存量并不适应，造成国内市场分割和对外联通不善。为此，巴西总统博索纳罗2019 年初执政后随即宣布，全年将在基础设施建设领域至少进行49 项公开招标，预计招标金额达679 亿雷亚尔。另有超过10个州的州长或地方政府代表团自2019 年初以来访问中国，向中国投资者推介项目，主要集中在铁路、水利、公路、港口等基础设施领域。CAF在其报告中也对巴西的物流、公路建设和城市卫生排水设施改善予以关注及资金支持（CAF，2020）。

研究团队曾赴巴西调研国家电网巴西控股公司

参考资料：

[1] 商务部. 对外投资合作国别指南（巴西）[R]. 2021

[2] 王飞. 从“去工业化”到“再工业化”——中国与巴西的经济循环[J]. 文化纵横, 2018, 06, 65–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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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bnamericas.com/en/news/studies-begin-to-map-out-brazilian-mining-plan-through-2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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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gov.br/planalto/pt-br/acompanhe-o-planalto/discursos/2019/discurso-do-presidente-da-republica-jair-bolsonaro-durante-abertura-da-reuniao-informal-dos-lideres-do-brics-osaka-jap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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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de Moraes Silva, D. R., Furtado, A. T., & Vonortas, N. S.. University-industry R&D cooperation in Brazil: A sectoral approach[J]. The Journal of Technology Transfer, 2019, 43(2), 285–315.